苹果公司牵头皮克斯动画工作室、Adobe、Autodesk、英伟达，并联合Linux基金会成员JDF共同成立3D技术标准化推进组织OpenUSD联盟（AOUSD）的消息引起了业界不小的关注。据称该联盟致力于推广由皮克斯动画工作室创建的开放通用场景描述技术（即OpenUSD）来构建和标准化3D内容生态系统。简单来讲，就是让OpenUSD成为3D领域的HTML。
众所周知，今年6月苹果在WWDC2023开发者大会上发布了首款类似微软HoloLens的头显设备Vision Pro。其技术形态表面来看并无特别之处，与HoloLens最大的不同在于Vision Pro使用的是深度摄像头物体捕捉和头部跟踪加之以算法辅助，来区别前者的图像投影方案。苹果组建AOUSD的消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在为Vision Pro铺路，然而争议点在于，在当下业界广泛聚焦生成式人工智能且VR/AR、元宇宙概念热度渐退的今天，苹果选择在这样的时间窗口推出其虚拟/增强现实硬件设备，并高调进军3D标准化领域，其意欲何为？
● 3D生态这件事上，苹果缘何押注皮克斯？
事实上，3D标准化的进程在元宇宙概念兴起之时就开始被行业各方加速推进。Meta公司在去年6月就联合微软、Epic Games以及另外33家相关企业和组织成立了“元宇宙标准论坛”，旨在为虚拟/增强现实、虚拟空间和3D技术培育开放、可互操作的标准。苹果此次组建OpenUSD联盟可以说是高调掀起了3D标准化之争，更确切说，是元宇宙的未来之争。姗姗来迟的苹果之所以表现得胸有成竹，是因为它找到了合适的盟友——皮克斯。
USD（通用场景描述技术）本质上是一种用于编码3D场景的文件格式框架，该框架侧重于协作、非破坏性编辑以及支持图形数据的多种视图。USD多用于视觉设计、建筑、机器控制、CAD等等，它由皮克斯动画工作室创建，为旗下电影和游戏3D内容生成存储、渲染建模和传输数据提供标准格式，并于2016年根据修改后的Apache许可证开源发布。
元宇宙作为互联网的新赛道需要重头构建生态系统，谁在标准化上占得先机，谁就能呼吁更多第三方和开发者为其构筑生态，这是一个巨大的优势。苹果之所以能够对USD采取“拿来主义”态度，这缘于苹果与皮克斯原有的历史关系。
1985年在董事会斗争失势后的史蒂夫•乔布斯离开了苹果公司并于第二年收购了卢卡斯影业的计算机动画部，这就是皮克斯动画工作室的前身。乔布斯此后长期为濒临破产的皮克斯动画工作室注资直到1995年《玩具总动员》发布，皮克斯翻身盈利。
由于乔布斯的关系，皮克斯动画工作室与苹果公司在长期的历史期间一直是传统的盟友关系，即便后来迪士尼控股时期也是如此。苹果公司在几年前就已尝试采纳USD格式并运用于影视产品。WWDC 2018开发者大会上苹果发布了一款名为USDZ的新AR文件格式，适用于Messages和Safari等iOS应用中的AR内容。而那时，苹果正与皮克斯、Adobe和Autodesk合作开发新的3D格式。
现在，当苹果试图寻求支持Vision Pro头显设备的且为业界广泛认可的3D生态实现方法时，更多地参与到已有的USD技术标准化进程当中似乎是一个合乎逻辑的步骤。甚至未来关于元宇宙的美好愿景，也变得触手可及了。
● 比起Hololens，Vision Pro能走多远？
库克掌舵的这些年里，在产品迭代和新品发布方面苹果一直以保守和稳重著称，不轻易使用新技术、绝不使用不成熟的技术一直是业界对苹果的过往印象。这也导致苹果在新事物新赛道的进取上往往落后于对手，元宇宙是如此，AIGC亦是如此。
Vision Pro算是苹果这些年少有的新终端产品，且外界很自然将之对标已有的Microsoft Hololens头显。微软在同类智能硬件上发力要早许多年，尽管如此，虚拟/增强现实的实际技术进程却发展缓慢，生态缺失和消费级市场低迷令Hololens只局限于B端和专有领域。那么比起Hololens，Vision Pro又能走多远？
尽管苹果和微软在3D硬件实现上想法一致，但实际技术形态上稍有区别。Hololens的方案是采用三色MicroLED和衍射光波导投影成像；Vision Pro则更多运用摄像头和硬件提供算力算法的数字成像，这或许和苹果向来的保守手法相关，即注重成熟技术和已有资源。
而苹果的优势在于C端发力，正如其2017年于旗下多端分发ARKit一般，迄今为止比安卓ARCore取得了更好的市场成绩。以往的经验可循，苹果总是以软硬件抹平短板策略和现有聚集的iOS开发者数量优势去撕开一个新的风口，因此Vision Pro在消费级市场的表现有待更多观察。
● 苹果入场，Meta受难？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在此次苹果构建OpenUSD生态的棋局里，缺失了一名重量级角色——Meta公司。Meta是元宇宙概念的先行者，而在此之前一直以“烧钱”的方式维持其VR头显Oculus的研发和应用生态。而去年Meta牵头成立的元宇宙标准论坛也不乏诸如高通、索尼、Unity和W3C这样的重量级角色，恰恰唯独缺失了苹果，外界认为苹果或在那时已有另起炉灶的计划。
对于苹果来说，USD并不是唯一可用的“标准化”格式，然而与同类跨平台3D图形数据交换格式诸如Alembic相比，前者是选择的最优解。USD实际上早已是行业标准的领跑者，例如Autodesk的Maya、Adobe的Substance 3D以及英伟达的Omniverse平台都支持USD格式标准化，英伟达甚至在官博中声明“USD应充当元宇宙的HTML，以作为网站内容的声明性规范。”
在项目机构托管上，苹果选择了Linux基金会的子机构JDF，正如Meta选择了W3C作为其背书对象。这能够在某种程度上促进OpenUSD开放和高效开发，更重要的是，它还提供了一条能够通过国际标准化组织ISO认可该标准的途径。
从两大阵营的成员构成来看，覆盖涉及互联网、软硬件、人工智能、工程3D和游戏开发与发行等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是，除去苹果、微软、Meta这样的传统科技巨头之外，联盟牵头者拉拢的对象大多为元宇宙概念的已有实体，特别是3D游戏引擎的资产拥有者；而像Autodesk（知名3D绘图工具AutoCAD的开发公司）这样的企业原先一直是工程3D领域的执牛耳者，如今却要加入由游戏引擎大军组成的3D标准化生态之中，不得不说在人工智能主导的高算力时代背景下工程引擎败给了游戏引擎。
不论如何，OpenUSD联盟的成立对Meta而言无疑是一次重大冲击，这也标志着由科技巨头所主导的两大3D标准化组织及其各自所属生态阵营之间较量的开始。元宇宙的未来之争令沉寂已久的虚拟/增强现实领域战火重燃，标准化的尽头谁能最终代表虚拟3D世界的“HTML”，亦或是成就Web 4.0这样的壮举？整个业界都在静观其变。
文/陈徐毅 高级工程师，科技专栏作者，中国计算机学会会员
本文刊发于《中关村》第245期
